一提到印尼,第一个跳入脑海的词是什么:地震海啸,印尼海盗,恐怖袭击,飞机失事,还是千岛之国,东方四大建筑奇观之一的婆罗浮屠,山高水美的龙目岛,热情奔放的巴厘岛。似乎后者的旖旎风光都与这个人口1千多万的经济中心城市没关。没错,这就是超级堵车,贫富严重分化,经常跳出负面新闻的印尼首府——雅加达。
题记:小学时候学写作文,语文老师说,写作文要有文采,不要平铺直叙每天看到什么,吃了什么,买了什么,去了哪里,怎么去的,跟谁去的,那个不叫作文,叫流水账!后来这个流水账有了个高大上的名字,叫攻略!
“拜五,你飞雅加达,顶替豆角,接待一下国内来的考察团。”老板临走时特意绕过来对我说。
“豆角怎么了。”
“他家里有点事儿,请了个小长假。”
“公司不是不让出差过周末吗。”我疑惑。
“这次不一样,这不是。。。”老板刚要解释,啧了一声,“非要我说那么清楚吗!”
“哦,”我秒懂,问,“我是不是不应该加班这么晚。”
“什么意思。”
“这样您抓不住我,我就不用出差了。”
“哦。。。这样。。。”老板若有所思,“那我明天在主管会议上重点强调一下。”
“别!”我赶忙拦住老板,“我去,但是您看,我这护照,可没法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。”
“哼,印尼已经免签啦,”老板皮笑肉不笑,又补充说,“而且是免费。”
“但是。。。”
“早点下班回家吧。”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,声音渐行渐远,“宿舍不是有空调嘛。”
但是万一遇到海关要小费怎么办啊,这个没有收据,给不给我报销啊,我要问这事儿。这个死胖子,需要跑这么快吗。
室友听说我要去印尼出差竟然很兴奋:“太好了,你又可以去帮我代购了!”
“去印尼代购?”我在想她脑子是不是瓦掉了,“印尼有啥可买的。”
“有。。。有。。。那个。。。”她迟疑了一会儿,“泡面?拉茶?辣椒酱?咖啡?蜡染包?”可能她看到我如看难民一样的眼神,声音越来越小了,“对了,我喜欢Tempe,这个好吃,你帮我带这个吧,Please。”
“好吧,薯片我会帮你吃掉的,其他的你自己去这边超市买吧,都有!”她可能真是从叙利亚来的,我这么想着,“对了,上次你在泰国花5块钱给你七大姑八大姨买的手包,她们都用了吗。”
“呃,她们收到都挺高兴的啊。”
“用了?”
“好像没有。”
“所以你知道了吧,日后别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了,”我看着她沮丧的样子,“没用!”
竟然想从印尼代购,光国际运费就要多少,如果不是进出口贸易大公司,海运食品放超市那种,哪来的价格竞争力。天天坐飞机背泡面吗,好笑了!自己计算过运费加商品价格,最后什么结果,然后再看那些低价货,哪儿来的心理还没数吗!
None of my business anyway. 先来点印尼美食预热是正经事儿。第二天上班的时候,气氛似乎有些不对,胖子老板依然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。HR凑过来问我看新闻没有,我狐疑地打开手机新闻。“Bombs and gunfire rock Indonesian capital”一个标题跳入我的眼睛!不会吧,虽然BBC图片不够劲暴,但是这也太危险了,是派我去做阵地记者吗。HR递过机票,一副怜悯且坚定的眼神说:“你可以的!”
都哪儿跟哪儿啊,我赶紧WA印尼同事土豆,“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,看新闻了吗。”
“还是老样子啊,什么新闻。”过了好久才回。
“这么大的事儿,一点影响都没有吗,对你们生活?”我都迫不及待了。
“啥大事儿啊,我看看。”又是一阵沉默。
这孩子咋这么不张心呢,都火烧眉毛了,后续还会不会继续,会发生什么都不清楚,这个时间实在是太危险了。然后我看到对方传来一段管弦乐演奏的视频,附赠消息,“姐,你的酒店真不错,大厅还有免费表演看。酒店都订好了,放心过来吧,没啥大事儿。”
哎,要如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呢。新柳拂堤飞花撒,漾漾生波逐水流。一入江河迹难再,也无根来也无由。要拒绝吗,要接受吗,要为五斗米折腰吗,要舍生取义吗。我觉得我应该跟这个胖子好好谈谈。“老板。。。”
还没等我说主语,老板把肥厚的熊掌挡在面前,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那个地方没有你想象中吓人,我去过很多次,当地人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,见怪不怪,你去了就知道。不要耽误工作,周末愉快。”
“老板,”我深吸一口气,心想开除就开除吧,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,钱没了还可以再赚,命没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毅然决然地说,“如果我不去呢。”
“那。。。”老狐狸摸着下巴,悠悠地说,“那样我会很伤心的。”
“???!!!”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开除我吗。”
“当我傻吗!开除了你,谁替我出差啊,啊哈哈哈。”爽朗的笑声从那肥厚的“风箱”不断传出。
好吧,果然狐狸还是老的辣。就这样,我怀着忐忑的心情,在炸弹爆炸的第二天,毅然决然地上了飞往雅加达的飞机。
从新加坡飞雅加达只要1小时35分钟,是个短途飞行,飞机于傍晚抵达雅加达苏加诺哈达机场。感谢上帝,我可以安全着陆,哦不,应该是真主阿拉。这个名字来源于印尼开国总统苏加诺和副总统穆罕默德·哈达的首都机场,确实有一丢丢王宫的装修风格。进入大厅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具有浓厚当地风格的大吊灯,让这个拍照硬件不咋地的手机竟然也出了一次亮片。
随着人流一路前行,在马上要刷护照出去的地方,我突然发现没有安检柜台,这是神马状况!咨询工作人员,发现非本国人要在出站口左边的耳室登记,得,走过了200米。看来这趟航班多数是本地人,这个时间着陆的外国人还真少。海关出奇地人少,不用排队,看到盖章的小哥一刹那,我的小心肝忽悠了一下。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帅帅的回回了,上次在文莱,哎,先不说他。眼前这个小哥,五官立体,鼻梁高挑,笑容灿烂,有点像吴尊。
“诶,你的护照是从那边来的,那你知道这个方便面吗。”帅回问,说着他掏出一个面桶,“这是我今天买的方面便,从你们国家来的,特别好吃。我买了两桶,一桶送我最好的同事,一桶送你。”
“送我?”我简直不敢相信,不是说印尼海关都管游客要小费才给盖章吗,“你没有开玩笑吗?”
“我认真的,这个很好吃,你尝尝。”他好像很兴奋的样子,“对了,你有用line吗。”
于是,我在忐忑的安检过程中,非但没有被勒索小费,还收了一桶方便面做见面礼。这个报纸上的国家,还真是有点意思,顿时对当地人印象好感上升。出了海关,遇到一个打工人模样的老乡,“这印尼海关可真黑啊!”他说,“妹砸,他们管你要了多少钱?”
“要钱?不是说免签了吗?”
“那纸上说的免签能算数吗,不给钱就不给盖章!印尼和马来西亚海关一样黑,就会坑我们。”老乡愤愤地说。
“您是来打工的?”
“啊。”
“哦,那可能只有游客免签吧。”我只能这么安慰他,总不能告诉他,不要钱,还送了方便面吧。看来这坑谁不坑谁还分人啊。我突然想起一个学长讲的在唐人街买茶壶的故事。
“大爷,这紫砂壶多少钱啊。”
“小伙砸,你买来送人啊。”
“是,是吧。”学长有点犹豫要怎么回答才能不被宰。
“你要就一百七。”大爷一副很爽快的样子。
学长嫌贵,走了。后面紧接着一个洋人问价。大爷说,“这个便宜,二百五。”
“嘿!好么。这就坐地起价了,”学长对我说,“感情对我还是手下留情了。”
出了机场,打电话问小风到了没有。“姐,不好意思啊,刚送完领导。你等会儿我,半小时就过去。”于是我自己在机场大厅闲逛,雅加达机场是真没什么好逛的。门口停了好多蓝鸟,不然我自己打车过去得了。想着,我掏出手机看Uber。记得之前胖子说过,用Uber在印尼可以随便打,公司报销,胖老板竟然还有这么豪爽的时候,我是不是得多多支持他的工作。于是放了酒店地址进去,哦擦,竟然有小40公里,这果然是个大城市,车费显示9万多,呃。诶,9万多印尼盾不就是8块多坡币吗。40公里才8块钱!!!难怪胖子大方!
“小姐,你要叫车吗。”一个黑黢黢的老头凑了过来。
“啊?你有事吗。”在一个陌生国家,还是应该警觉,不应该被刚才安检的小帅回蒙蔽了双眼。
“哦,你不要误会,”说着他把脖子上的挂牌给我看,“我是机场工作人员,刚下班,看能不能帮到你,是第一次来印尼吗。”
“哦,不是。”我狐疑地看着他,当地人这么热情好客吗,这点网上攻略可没写,在文莱可是人人活雷锋,乐意载游客,在这。。。
“你要去酒店可以叫前面的蓝鸟,他们都是计价器收费的。不会乱来。”老头说,“要我帮你叫车吗。”
“不用,我同事一会儿到。”
“你从新加坡过来吗。”他问。
“你怎么知道,”我有点惊讶。
“这个时间是新航落地的时段,而且你的口音听得出来。”他说,“我以前在樟宜机场也做过地勤,那是个美丽的城市,很干净,不像这里,脏脏的。”
“哦,难怪你英文这么好。”我开始有点相信这个老头的身份了。
“是的,”他骄傲地说,“我是这里人英文比较好的,这边人都不讲英文的。你看,我还留着在新加坡的工作牌。”
又等了一会儿,老头又凑过来说,“你住的酒店在哪里。”我给他看地址,他说,“哎呀,太巧了,我家住附近,要不我们一起share的士吧,这样我们一人一半钱。”
哦,原来是想蹭车的,我恍然大悟,“你,你自己不能回家吗,或者公司没有通勤车吗。”
“我钱包丢了,”他可怜兮兮的说,“你能不能好心载我一段,等我回家之后拿到钱,一定还给你。”
这时,土豆终于到了,我跟他说明了情况。土豆上下打量着这个黑黢黢的老头,用印尼语跟他说了什么,最后勉强同意带他一段路。“姐,不好意思,副驾放了东西,委屈你坐后面。”黑老头一路上表示着感谢,说回到家一定会还钱,我说不用,他说一定要,不然会给外国友人留下印尼人不好的印象。他絮絮叨叨,终于要走了一张名片。当我把名片递过去的刹那,我明显感到后视镜里传来的有压迫感的目光,但是土豆什么都没说。
到了酒店,check in,土豆把我送到房间,“姐,你太大意了,不应该给他联系方式。”
“哎,只是满足一下他的自尊心,”我说,“又不会真要他还钱。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,”土豆皱眉,“你生活在坡县可能没有这么严重的意识,其实马来族很色。十几岁的男孩就那样。”
“十几岁的男孩就会抛媚眼,”我突然想起,“我在文莱就遇到过。”
“对,可不止,你太大意了,这人表面上是蹭车,实际是啥,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。”
“那,只有,电话,能,干吗。”让土豆一说,我也开始担心起来。
“哎,你自己小心,”土豆转身,“我下楼送老头回家,希望他不要搞什么事情。”
“你也小心。”
也许真像土豆所说,那些报纸上的远方的爆炸,跟身边近处的危险比起来,真的不算什么。毕竟大事有大人物操心,小人物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,就已经可以烧香了。一路过来,没有遇到一丝恐慌,机场井然有序,前台笑容光明,路上车水马龙,虽然爆炸曾尽在咫尺,却并没有报纸上报道的硝烟。也许,对于这个城市来说,这真的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,而民众需要担心的,依然是衣食住行。